他只有初中文化,还服过刑,却当了十几年的村支书;在任职期间,他奸淫过本村十几名妇女、殴打过数十名村民,却无一人敢报案。最终一起普通的寻衅滋事案件,牵出这个村支书的累累罪行。
关于本案
2002年3月的一天,一村民为其母操办三周年忌日,由于许新光没有受到邀请,就将该村民招待客人用的五盆菜都倒在地上。他吃不上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吃上。当时在场参加祭奠的群众近二百人,无一人敢怒敢言,眼睁睁看着许新光大发淫威。等许新光扬长而去后,他们又将地上的饭菜收拾起来食用。事已至此,许新光仍不依不饶,直至那个村民让弟弟到许家赔礼道歉,才算消了许新光的怨气。
2002年4月12日上午,山东省菏泽市牡丹区王浩屯镇,一对外乡夫妇正在镇上卖砖,一伙人以收管理费为由对他们百般刁难。两人刚表示异议,即吃了这伙人一顿拳脚,都被打成了轻微伤。为首的一人,指着他们的鼻子说:“我是许寺的村支书,叫许新光,我的车号是×××××。”
许新光是谁?他咋会如此厉害,连车号也能拿来恐吓别人?
提起许新光,在牡丹区王浩屯镇没有人不知道。许新光少年时,就因打架在乡里远近闻名。后来他的家人为使他的恶习有所收敛,就送他到部队锻炼。
退役后他不甘清贫,一心想要腰缠万贯、出人头地。他曾经经过商,但生意上的有亏无盈,促使他开始考虑另辟捷径。他笃信“拳头下面出道理”,啥事儿都使用武力解决,为此村上的人都惧怕他三分。于是他很快就成为了村里的民兵连长。虽然只是个村官,但仍有很多人对他言听计从,办什么事方便多了。
尝到“当官”甜头后,他又把目光盯上了村里头把交椅,于是有针对性地不断挑起事端。有一次他竟把老村长的大门堵上干柴一把火烧了。村支书怕遭同样噩运,干脆辞职不干。如此一来,村支书的“官帽”只有许新光一人敢戴。
许新光如愿当上了村支书。上任后,他不但镇住了村里一批人,而且还笼络了一批打手。在他“大棒政策”的施行下,村里的提留、计生等工作在镇里倒是年年领先。在有些镇领导眼里,他算是个有能力的村干部。
村支书办“好事”
许新光当了官,还要捞足钱。在镇上,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买卖,都得有他的份,否则就让你今天挨黑砖,明天财物被毁,到后天你只能卷铺盖走人。
1991年,许新光看上了村头的窑厂。于是他时常无故对承包人进行骚扰、殴打,并曾因此被判刑七个月。就在他服刑期间,村支书一职一直空缺着,无人敢接。出狱后,许新光又自然而然回到了村支书的位置上。在老百姓眼里,既然入狱都对他毫发无损,谁还能把他怎么样?窑厂的承包人怕遭到他变本加厉的报复,于是“主动”让出了承包权。
许新光承包窑厂后,首先为村民办了件“好事”——在村里铺了一条砖路。结果这砖路修成后,比修条柏油路的造价还要高。另外,他还办了两件“好事”,筹建了一个集市,盖起一座学校。当然这些都要用他窑厂的砖,自然也都不是免费的。就是利用这样的手段,几年间他积累了上百万的家产。
在经济实力和家族势力的支撑下,许新光把村支书的权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或一个动作,只要他认为别扭,都会予以报复。以致该村及周边几个村庄的人都不敢对他品头论足,生怕传出去以后惹祸上身。甚至连镇上新上任的干部,也得先到他家拜访。
“我能有啥事?”
许新光之所以刁难卖砖夫妇,其实就是为了独霸该镇砖市。但令许新光没想到的是,他这次却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2002年7月1日,一封举报许新光寻衅滋事的材料转到公安机关。公安机关当即以涉嫌寻衅滋事罪对许新光依法传唤。
那天当警车驶到镇政府的大门,侦查人员就听到有人在镇经管站大吵大闹,并不时传来桌椅的碰撞声。侦查人员经询问别人得知,此人就是许新光。许新光见门口站着侦查人员,就晃着膀子走了过来问:“我就是,啥事?”声音还与刚才一样大。
侦查人员掏出工作证和传唤证,要他回公安局配合调查。
“我不去,有啥事在这里说!”许新光的面部肌肉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抖掉了刚才脸上的笑容。然后他看了看传唤证,把双手叉在腰间,拒绝签字。
“这是你的车吗?”侦查人员走到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前,拍了拍。
“问这干啥,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不知他考虑到了什么,说完不假思索地一头钻进警车。随后两名侦查人员一左一右把他夹在警车后座中间。许新光感到事情不妙,要求下车打个电话,被拒绝。
在刑警队办公室,侦查人员问他知不知道为何传唤他。
此时许新光挽起袖子,上前紧走了两步,对着侦查人员蛮横地说:“我能有啥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看到许新光情绪激动,侦查人员马上点出了他在镇上打人的事情。
“哦,你们说的是那事,回去我该赔他们多少钱就赔多少。”许新光此时松了一口气,对寻衅滋事的事实供认不讳。
侦查人员立即返回许寺村进一步调查取证时,一位被害人又举报了许新光涉嫌强奸犯罪,并提供了几个具体的被害人姓名。7月2日,公安机关以涉嫌寻衅滋事罪对许新光采取拘留措施,同时对其涉嫌的强奸罪展开调查。
此时许新光的关系网开始发挥作用,曾有人打招呼说:“三天查不出问题,立即放人。”经过公安机关三天的审讯,许新光陆续交代:自1988年以来,他连续多次劫持或入室奸淫本村女性20余人。
“你敢告就告吧”
强奸案件涉及个人隐私,被害人不愿揭过去的伤疤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许新光的哥哥,据说与当地某个官员私交甚好。办案难度可想而知。
鉴于案情重大,被害人众多,许新光又时常以“被害人看中自己的钱财,是通奸不是强奸”为由翻供,检察机关提前介入此案,与公安机关共同商讨侦查计划,并建议多方收集被害人及证人的证据材料,以巩固证据。调查取证工作在各方压力下艰难地进行着。
许新光本人虽然已被拘留,但他的耳目仍像幽灵一样在村里活动,只要看到有陌生人从村民家走出,他们就会去恐吓威胁。最让被害人家庭感到恐惧的是,社会上有了“许新光快出来了,谁再作证就是诬告,出来一定饶不了你们”的传言。另外许的家人还曾挡在警车前叫骂,扬言砸烂警车。另一方面,为避免家丑外扬,部分被害人不愿作证。
为使侦查工作顺利开展,公安机关在许寺村醒目处张贴严打公告,侦查人员一遍遍劝导被害人。侦查人员的办案决心和真诚打动了被害人,短短一个月时间内终于查清了许新光强奸15名妇女及寻衅滋事的犯罪事实。
1998年春节后的一天,该村一名女教师在去镇教委办事后返校途中,遭许新光强奸。之后许新光还威胁她:“今晚你就住在这,否则我让人砸烂你家。”被害人怕自己丢人和家人受迫害,当晚没敢回家,在许的窑厂办公室里一直痛哭到天亮。后来,这次屈辱经历曾使她两次轻生。
1998年夏的一个夜晚,许新光闯入民宅强奸一未婚女青年张某后,被张父发现并堵在屋内。许新光不但不急于逃走,反要殴打张的父亲。他咬着牙说:“你敢告就告吧。”被害人怕告不倒他反遭报复,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
在被害妇女中,有姑娘媳妇,甚至还有孕妇。总之,只要他看上眼的,一律不放过。有的被害人被奸淫多次,有的一家两姐妹均落入许的魔掌。但令人不解的是,长达15年的时间里,竟无一个被害人主动向公安机关报案。甚至在许新光被拘留后,被害人仍躲避、拒绝作证。是封建思想作梗,还是慑于许新光的淫威?
还想出来当“人物”
2002年8月7日,在公安机关将该案移送检察机关审查批捕的次日,牡丹区检察院便以强奸罪、寻衅滋事罪迅速对许新光作出了批准逮捕决定。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时许新光竟不屑一顾地说:“你们快点批捕呗,我在监狱里蹲上七八年,出来还是个人物。”
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前夕,许新光的妻子王素梅通过律师把一份包括10名被害妇女的反证材料递到了审判人员的案头。
这些新证据显示,这10名被害妇女均推翻原来的证词,称没被许新光强奸,或二人之间是通奸关系。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原来,王素梅觉察到许新光要被判极刑,先后到这10名被害人家中,采取下跪、哭闹的方法,求她们饶许新光一命。被害人有的觉得王素梅可怜,有的对许的势力还心有余悸,都违心地作了伪证。王素梅的行为严重干扰了正常司法活动。公安机关查清后,以涉嫌妨害作证罪果断地拘留了王素梅。被害人精神为之一振,纷纷表示愿当庭作证。
2003年9月25日,经检察机关提起公诉?菏泽市中级法院一审判决许新光犯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此刻,许新光没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提起上诉。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在这之前,王素梅也因犯妨害作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
2004年1月8日,是对许新光执行死刑的日子。
这日凌晨,牡丹区看守所内。“许新光”,狱警打开铁门,报了一声罪犯的姓名,几名司法警察上前架出一个人来。
他没有了昔日的霸气,完全不似那个肥头大耳、面目狰狞的“土皇帝”。
法官向他宣读省高级法院裁定后,问他还有没有话要说。许新光轻轻摇了摇低垂的脑袋,叹息了一声,说:“没了。”
也许就是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到了。
编后话:“养虎”之患
许新光终于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他自己最后也知道,那是他应得的下场。然而不知道人们是否想过,许新光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说,是一“上”一“下”两个因素,让许新光成了村里的“土皇帝”,为所欲为,施恶乡里。所谓“上”,就是上级领导的态度,许新光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镇里的有关领导想来对此也是有所了解的。然而因为许新光在收取提留等一系列问题上,能够每次都“争个第一”,镇里的领导就认为他还是一个有能力的村干部。不知道他们衡量一个村干部好坏的标准是什么,难道除了把钱按时收上来之外,就不看看这人身后的影子是正是斜吗?
再说说“下”的因素。从实际情况来看,许新光也并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他曾经因为殴打他人触犯刑律,受到过惩处;他的最终垮台,也是因为殴打一对外乡夫妇这一偶然事件而引起的。可见,当地执法机关没有对他姑息纵容。而老百姓被他欺负了,却敢怒不敢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于一种畏恶心理,害怕他打击报复。或者说,只要没有欺负到自己头上,就不管闲事;欺负到自己头上,没辙了,也只能打掉牙齿肚里咽。然而许新光并不会因为村民的懦弱而收敛,他不是曾经说过吗?“你们快点批捕呗,我在监狱里蹲上七八年,出来还是个人物。”看来,村民们以后还真要挺起自己的腰杆,靠法律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不然这样的“人物”还会在乡里出现。(作者:卢金增 刘东 岳胜 晁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