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产品价格形成机制是当前讨论和研究的热点问题。严格来说它包含两个层面的问题，一个是价格形成机制，即价格形成规律，它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个是价格政策选择，即根据当前实际选择合理的价格政策。开放条件下价格形成机制和规律是怎样的？当前我国收储价格政策为什么面临困境？农产品未来价格政策调整需要注意哪些问题？把握好这些问题对未来我国农业发展十分重要。

　　一、开放条件下国内农产品市场价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进口产品税后价格

　　由资本的逐利性决定，只要农产品国内价格高于进口税后价格，进口就有动力，最终使得国内市场价格与国际价格趋于一致。换句话说，进口价格加上关税构成了国内市场价格的最高限，即天花板价格，若国内农产品价格高于这个价格，则价差驱动型进口就会增加，价差越大进口越多，最终把国内的价格拉回到进口的税后价水平。进口税后价对国内价格形成的这种天花板效应构成了开放条件下国内农产品价格形成机制中最重要的内容。产品进口税后价取决于两大要素：一个是国际农产品价格，另一个是国内关税水平，因此，这两个水平决定了进口国国内农产品价格的长期趋势。

　　二、我国最低收购价和临时收储政策的作用及面临的困境

　　首先，价格支持政策与市场经济和发挥市场决定性作用并不矛盾。价格支持政策是美欧等西方国家普遍使用的政策，有相当长的历史，目前仍在使用。我国最低收购价和临时收储政策的设计目的是为了在粮价过低时保障种粮收益，避免谷贱伤农。在进口得到有效控制的情况下，这一政策对于确保国内生产、供给和市场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

　　其次，价格支持政策与价差扩大没有必然联系，后者本质是成本问题。粮食最低保护价和临时收储价是根据国内“生产成本加合理利润”或“生产成本加基本收益”的原则确定的。由农业基础竞争力和阶段性变化决定，我国农业生产成本进入了快速上涨时期，这是推动政策性收储价格不断上涨、内外价差不断扩大的根本动因。内外价差扩大并成为常态，使得价格政策失去了“低吸高出、吞吐储备、稳定市场、发挥托底作用”的运作环境，特殊情况下才启动的措施变成永久性措施，造成了“边收储、边进口”“洋货入市、国货入库”的怪象。当然，除成本上涨这一根本因素外，内外价差还受国际市场价格下行、人民币升值等因素影响。

　　第三，收储价格政策之所以面临困境，原因在于我国缺乏与内外成本差距相适应的配套关税政策。日本、韩国、瑞士、欧盟的农业相对于美国等主要出口国，也缺乏基础竞争力，但其通过高关税保持了国内的高价格，支撑了农业的高成本。由于我国承诺的约束关税水平低，在国内生产成本阶段性上涨时，不能相应提高关税水平进而提高进口税后价，导致进口税后价低于国内成本价和政策性收储价。这不仅使收储价格政策面临难以持续的困境，而且给未来中国农业带来重大挑战。

　　三、未来价格政策调整需要注意的三大问题

　　收储价格政策在现实条件下已不可持续。价格政策调整的原则也已明确，即市场定价、价补分离、价补统筹。在具体落实中要注意把握三大问题。

　　第一，去库存与保产能、稳产量的协调问题。当前粮棉油糖大宗农产品库存积压严重，需要逐步将库存减少到合理水平，这就意味着当年供给不仅要在现有水平上有所减少、不能超过当年消费总量，而且要腾出部分空间用来吸纳释放的库存。强调保产能是必需的，但产能与产量不能过度和长时间偏离。在当前去库存压力下，政策目标应有利于调减生产，退出边际产能，但长期看，大宗农产品必须立足国内生产保障基本供给。因此价格政策调整必须兼顾好近期和长远的需要，避免1998年之后粮食持续减产情况再次发生。

　　第二，价补分离与价补统筹的结合问题。根据开放条件下的价格形成规律，市场定价实际上是国内市场价格与国际市场价格的并轨，国内价格将取决于主要出口国的商业农场的生产成本，实际上意味着降价。这虽然有助于减少进口，但将使得国内价格低于目前的平均成本。价格改革成功的关键在于价补统筹。要明确价补统筹的目标和性质，选择好补贴与生产的挂钩方式，还要保证补贴水平与价格损失相匹配。

　　第三，利用现有粮食购销主体与培育发展新主体。要统筹考虑保障种粮效益、保障产品市场价格竞争力、发挥新老市场主体作用，可在继续试点目标价政策的同时，探索采取“稳定收购一头、放开市场主体和销售一端、价差补贴”的思路改革粮食特别是大米和小麦价格政策。

　　（本文根据作者在2017年1月举办的“清华三农论坛2017”分论坛 “农产品价格形成机制和农业补贴制度改革”上的发言整理，经本人确认并授权。）